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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~猖蛤?长歌

5~猖蛤?长歌

南海之外有鲛人,水居如鱼,不废织绩。其眼泣则能出珠。

鲛人,美丽而又神秘的存在。世人只知,当年秦昭天皇帝䂀横扫宇内,东巡至芝罘,见一对异兽人鱼,谴人捕获牡(雄)兽,却让牝(雌)兽逃之夭夭,遁回海中。每逢满月,那牝鲛浮出水面,望月哭泣。

传说,以鲛人油脂为灯,可燃烧千年。服鲛人心头血,亦可长寿八百载。秦皇服用鲛人血所炼之仙丹最终羽化而登仙。最终导致二臣二子相争,传承几百载的秦国,轰然倒塌,掩入故事的旧纸堆。

秦皇的故事已经过去千年。而今,东京城内的玉津园,在近日,福建惠安县上供了一尾人鱼。这一爆炸性的消息在东京城传开。私家印的小报上面全都是关于鲛人的内容。

玉津园位于东京城南的南薰门外御街两侧,又称南御苑,夹道分为东、西两园。方圆几亩,由古之苑囿发展而来。里面充满了四面八方上贡而来的奇花异草,珍禽怪兽。

几代先帝多次巡幸玉津园,本是皇家御苑,先皇却决定与民同乐,开放玉津园,供民众观赏奇珍异兽,门票只需一贯铜钱,大约是一个城市居民五至十天的收入,也不贵。

若蓝梦带着一个婢女,早早的等待在玉津园门口,等待着那个人,等待着她的承诺。

此时的玉津园门口,早已经排起了长队,京城民众或手持一贯钱,或攥着一两银子,缓慢的依次进入。

视野中缓缓出现一个人影,那人头梳三丫䯻,上缀珍宝无数。身着一身大红衣袍,袍上绣着金丝龙形,腰间还配上一把长剑,好不威严。身后跟着的那六位男装侍女,皆持刀剑。

她是官家吗?当然不是,官家出行怎么可能只带六个随从,也不乘舆。

但是对方身上的龙纹就彰显了身份不凡。其实此龙非龙,乃蟒也。可以身着蟒衣的,只有王爵与大官,绝非寻常人等。

可如此权贵之人,出行却不乘舆,只有六个男装侍女跟随,煞是奇怪。

只见她越走越近,若蓝梦的心提到嗓子眼里,是如此的熟悉。对方朱唇轻启,露出几颗银牙:“别来无恙。”说罢还挑了挑秀眉。

若蓝梦赶紧对着那位女子行万福礼,口中称道:“公主殿下千岁。”

排队的百姓们只是站立旁观,相当随意。本朝律法都没有规定见到皇帝要下跪,那么见到公主就更不用跪了。保持一定距离就可以了。

而今,对于他们更重要的是,入玉津苑观赏异兽鲛人,这可真是千载难逢啊,当然要在有生之年好好看看。

对方向她看去,只见她梳着堕马髻,外着半袖短褙,内着抹胸。

女子再度开口:“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,”稍微停顿了片刻,她又继续说道:“我向皇姊请命戎边,她册立我为秦王,令我节制西北,我不日就将启程前往京兆府。”秦王无星韵的眉毛高高扬起,诉说着这一事迹。

若蓝梦微微弯腰,口头祝贺道:“那便恭喜殿下了……殿下到了西北一定要好好治理当地百姓。”

“好了。”秦王帑帑觜,竟然上前拉住她的手,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玉津片菀,开口道:“我们进去吧,这里面有好多新鲜的东西,我都还没看过呢。”

好软……若蓝梦如是感觉,对方的手像是小婴儿一样,柔若无骨,这就是从小养在深宫里,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的,公主的手吗?相比之下,若蓝梦的手粗糙多了,上面满是老茧。毕竟有时要亲自驾驶马车,来回奔走于各个城市,很是繁忙。

无星韵屈尊,半强迫的拉着若蓝梦,将她拉进园内。沿途排队的人们主动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
“殿下,我还有一个婢女。”若蓝梦焦急的喊道。对方直接把自己拉进来,可是自己的婢女总要排队才能进来吧。

无星韵随意的撇撇嘴,随口说道:“让她跟在我的侍卫旁边就行了。”说罢就将对方拽进了园子内。

被人盯着的感觉真的很不自在,无论是那些民众,还是跟在无星韵身后死死的盯着弱蓝梦的待女。

被那些持刀侍女盯着,哪怕对方没有恶意,但是若蓝梦还是觉得很冷风嗖嗖,就像是被几头凶恶的大灰狼肆意打量着的猎物小羔羊。

在园子门口收钱的会计自然是不敢阻拦,这本来就是皇家园林,只不过也向民间开放,本质上还是属于皇室的私产,就像皇庄一样,公主自然是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。而且会计也是皇宫仆役。

进入园内,七拐八拐,绕过一大片假山石林溪湖。

无星韵懒得看那些奇石异草,这天下的石头多了去了,路边的草也一大堆,早都看厌了,一点也不好玩。

难不成会有某个蠢货当权贵,到处搞破坏,只为收集那些稀奇古怪的石头?那可真就是太蠢了,无星韵如此恶趣味的想到。

无星韵此次来苑内,就是为了两个,一个是鲛人,一个是狮鹫。

这狮鹫,乃是大秦国皇帝拂菻某世赠送的。

大秦国远在泰西日没之洲。

早在千年前,可是能够与当年天汉同名的强大国家。史书记载,其有类神州,评价极高。

然而,在几百年前,突厥与中原争夺天下,失败后向西迁徙,走过西域,攻陷了天方,然后长久居住下来,时不时的与大秦爆发战争。

到了四十年前,当时的大秦皇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。竟然派人从老远老远的泰西来到神州,只为向神州上国祈求援兵攻打突厥。

可当时乃至今日,皇洛都没有消灭庆国,更别说挥师西域,讨伐突厥了。

可是当时的孝宗皇帝,还是派了几个半吊子的军事理论家,以及几个炼丹的道士去大秦国的首都永州府拂菻县。那一个使团都被大秦皇帝好吃好喝的供着。

在那几个半吊子的瞎指挥下,大秦国竟然打了好几场胜仗,收复了不少失地。这下子大秦国对于皇洛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。相互之间的使节来往更加频繁。皇洛得到了大秦国的一些典籍,有什么《几何原本》、《理想国》、《诃莫史诗》……大都是一些深奥的奇淫技巧,也只有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才会去研究。

大秦国也从神州学到了很多技术,比如养蚕、造纸、修仙……

道教的修炼理论在泰西日没之洲刮起了一股不小的浪潮。

当然两国之间更加密切的贸易往来,在陆上丝绸之路断绝之后,海上丝绸之路迅速兴起。近期大秦国皇帝就送来了一对狮鹫,据说狮鹫这东西在大秦国那边是神圣的象征,就相当于神州的麒麟。

……

若蓝梦也不知道无星韵拉着她走了多久?对方忽然转过头来,对着她微微一笑,打趣道:“马上就到了,我倒要看看这狮鹫究竟是个什么瑞禽兽。”

闻言,若篮梦扑哧一笑,被盯着的焦虑感也逐渐平息下去。

圈养狮鹫的地方,是一处空地。围在栏杆内。狮鹫只能将就的屈膝在这片空地,作为国礼,以后宛内一定会专门弄一个豪华的地方圈养。这可是皇皇天威的象征啊,远在天边的大秦国都来送上瑞兽,还不能说明我皇洛之强大吗?

越走越近,栏杆之外的人却没有几个,稀稀疏疏的。虽然现在的时间挺早的,也就六更天。但是五更天时,大街上都到处是人了。排了那么拉长的队,这里竟然没什么人看。

越走越近,终于看到了那传说中狮鹫的相貌。

只见那瑞兽,双目通红,炯炯有神,仿佛是两团火焰。长着雄鹰的头颅,粗壮的脖颈连接着强壮的身躯,全身披满羽毛,一对翅膀张开时,可以达几丈宽,粗壮的尾巴在空中甩动。被毛发覆盖的4条结实大腿,依然掩盖不了其锋利的爪牙。栏杆外面站立着几个持刀侍卫,那狮鹫旁边还跟着个高鼻梁黑头发黑眼睛的外国人,想来那就是大秦人了。

好一个威猛雄壮的禽兽,也不知道狮鹫这东西究竟是禽还是兽。

只是,看到了的实物,无星韵顿时有点失望。不就是一个长了鸟头和翅膀的大老虎吗?山海图上关于这类东西多了去了,好无聊。

无星韵又撇了撇嘴,转头问身旁的若蓝梦:“你觉得这禽兽怎么样。”

若蓝梦盯着那狮鹫看了看,张口欲言,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迟了好几片刻,才开口说到:“也就那样子,不过这是那大秦国的瑞兽,也不好评价……”

无星韵叹了一口气,道:“那我们还是去看鲛人吧,传说中,鲛人不论男女都很美丽,都长着一副漂亮女子的面庞。比我们人间之人要美上不知多少倍。”

“嗯,好。”若蓝梦应合道。

还是被无星韵手拉手,走过了几个拐角,路过几处屋檐,只听前面人声鼎沸。乌泱泱的一群人围着不知道什么,堵得水泄不通。隐约能听到几句:“真是太漂亮了。”“跳一个!”“能不能现场哭一下,真想看看泣泪成珠的样子。”

无星韵吐出一口气,果然,她们终于来到鲛人那处了,只不过……已经被围观的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。她们也不方便去挤,这可该如何是好?

在人群不远处站着一个内侍,头戴幞头,穿紫圆领长袍,内袄蓝,看来品级也不低,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。

对方也发现了二女,向她们快步走来,缓缓行了一个鞠躬礼,说道:“殿下千岁。不知殿下前来,有失远迎。”说罢还向若蓝梦看了看,奇怪,秦王殿下怎么拉着一个看似是寻常人家女子的手,不过倒也没有多想。他又不是君王的贴身太监,才不需要揣测他们的心思呢。

无星韵摆摆手,问道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
内侍回复道:“回殿下,奴婢是来维护秩序的,这里也是我们内侍省在管。前几天有狂热的民众,冲到鲛人身边,硬生生的拔走了几枚鳞片。大官(高级宦官)知道后让我来此维持秩序。莫让人伤了鲛人。”

无星韵再度撇撇嘴:“可是他们都围的水泄不通,那你要怎么个维持秩序法。”

那个内侍说道:“回殿下,奴婢让人装了好几层围栏,把鲛人围在正中间,这几层都有壮士把守,保证做到万无一失。”

“那……我也想看鲛人,可是现在都围成了这样子,你说我该怎么看。”无星韵开口问道。

“殿下莫急,奴婢自有办法,请跟我来。”内侍说完,便带路向左拐去。

“我们走吧。”无星韵对若蓝梦说道。

走过一个过道,来到一个四重檐楼阁,内侍向前走去,二女紧跟其后。终于来到了第三层楼。

“殿下请。”内侍说到。

窗户那里可以直接眺望到水池,远远望去,倒是看到了一个人首鱼尾的美丽女子,也不能确定就是雌性。毕竟无论雌雄,鲛人都是美丽女子的样子。

侍女弄来一个板凳,无星韵随意坐毕。若蓝梦站在一侧,也好奇的向那鲛人眺望而去。

“这个鲛人是什么来历?”无星韵开口问道。

“回殿下,”内侍回道“这个鱼交人乃是自己寻到福建来的,说是仰幕神州上国,想要领略东京城的大好风光。”

“哦,就仅此而已吗?可千万不要是鞑子使的障眼法,只为打探情报。”无星韵冷不丁的这么一说。

“回殿下,惠安县知县就带着异人检查过,确认没有任何障眼法,就是货真价实的鲛人。”内侍道。

“那这么说,他见过喽。”无星韵道。

只听那内侍又道:“殿下,海边很多人都和鲛人有关,他们动辄可以在海中下潜几刻钟乃至几个时辰。而且一些滨海地区都盛传着始祖鲛人的传说,说是他们祖上就来自海中。这几千年来海边的出生婴儿中,甚至有鱼尾的存在,不过都不像是纯种鲛人,在这里的这尾,就是纯种鲛人。”

无星韵又问道:“这鲛人族居住于哪里,生活又是怎样的。”

“回殿下,据奴婢所知:鲛人,海中之族,与鳞虫为伴,所出东海归墟之国。聚社而居,所织之鲛绡,轻薄无比,入水不湿。奴婢还听说,他们所信的一尊淫祀,叫什么猖蛤,据说乃是四海之主。只是这名,倒也奇怪,想来是什么癞蛤蟆吧。”

“猖蛤,昌,蛤……长歌吗?”无星韵默念到。恍惚间,她好像看到了一尊绝美的女子,穿着天蓝色衣袍,有如仙女,绝不是凡尘之物。

举目望去,只见那尾鲛人目光也映射过来,四目相撞。 那鲛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,弓身向上跃出水面,带起了片片珍珠一般的水花。

无星韵看到,她的腰间,还有几处伤痕。悠悠的叹了口气:“她们生于大海,也终将归于大海。东京城并不是她们的归处,如果她能变出双腿,在岸上行走,就让她领略一下东京城的风光,再把她送回到海边吧,毕竟这里不是她们的家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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